“明天上考場不要緊張, 心態放穩, 尤其琪琪, 考不上也沒關系，你年齡還小, 大不了覆讀一年。”

外婆站起來給周睦盛飯，唐佳琪把碗重重放到桌上：“外婆你會不會講話！”

外婆重新坐下, 接著說：“本來你媽媽想開車送你去學校的，我說坐車方便，而且這種事情原本就是你自己的事。”

唐佳琪十分讚同地點頭：“幹得好！”邊說話邊把碗裏的肥肉夾起來，偷偷扔到了周睦碗裏。

吃完午飯外婆去廚房收拾, 唐佳琪和周睦坐在沙發上, 周睦轉過身, 低頭吻唐佳琪。

外面又開始下雨，雨聲嘩啦啦的, 整個城市都被打濕了。怕兩個人感冒，外婆沒開空調，客廳窗簾拉了一半，開著吊燈，屋裏是暖黃色的悶熱。

他們吻了很久。

下午雨越下越大，天缺了個窟窿, 大有下上三天三夜的趨勢。

唐佳琪吃完飯睡了個午覺, 醒來時去衛生間洗完臉，便下樓叫周睦一起出去買文具。

周睦撐著傘，攬著唐佳琪慢慢往前走。

兩人各塞一個耳機, 放的不是英文單詞、也不是唐老師自制古詩詞背誦，而是一首很輕緩、很甜的歌，落雨聲給歌曲打著節拍，像是一首輕盈的交響曲。

來文具店的都是明天要高考的學生，雨傘濕噠噠放在文具店門口，三兩成群嘰嘰喳喳地講話。

有一個女生出來時不小心撞到周睦，擡起頭臉不好意思地紅了，轉而又看到站在周睦旁邊的唐佳琪，忙小跑著撿起自己的傘出去了。

“她覺得你很帥。”唐佳琪對周睦說。

“我也覺得。”唐佳琪繼續補充。

所有的文具都是成對買的，從文具店出來的時候趙諾打電話過來，問唐佳琪緊不緊張。

“不緊張，”唐佳琪如實說，“就是有一點小興奮。”

趙諾又和唐佳琪寒暄了一會兒，說起自己和孫澤在陽城的事情便開始喋喋不休，說到最後，她話鋒又轉了回來，鄭重地對唐佳琪說：“你和周睦明天都加油！”

掛了電話，唐佳琪拽著周睦的手，把剛剛趙諾說的話轉述給周睦聽。說到最後，她忽地想到什麽，眼睛亮亮地說：“a大也在陽城，如果我考上a大了，就能經常去找趙諾玩兒。”

“唐佳琪，”周睦叫了她一聲，“我有一點緊張。”

他的語氣罕見地帶著一絲不確定：“如果我考不上a大怎麽辦？”

唐佳琪喜歡周睦她示弱的樣子，這樣會讓她覺得周睦能感覺到她是愛著他的。

她捏了捏周睦的手心：“緊張什麽呀，全世界又不是只有a大一所學校，你還欠我十年的橙汁呢，最近好久都沒給我買了，可能又要延長幾個月了，你可別想賴賬。”

“不會賴賬。”周睦說。他攥著唐佳琪的手，牢牢地、緊緊地攥著。

唐佳琪不會跑，她就甜甜地在那裏，他轉過頭就可以看到。

周睦把唐佳琪的手拉起來，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，而後放下來，語氣輕快地說：“回家了。”

高考這天早上，唐佳琪六點鐘便自然醒。

前一天晚上她去周睦家裏，兩人說了會兒話，周睦又壓著唐佳琪親了很久，直到外婆打電話來催，才依依不舍地放開。

周睦看起來是真的緊張，唐佳琪便給他一個晚安吻讓他甜甜入睡。

也不知道周睦醒來沒？

唐佳琪趴在床上給周睦打電話，那邊響了一聲便接聽了。

周睦的聲音很清醒，一聽便知已經醒了好一會兒的。

“我七點鐘在門口等你。”周睦說。

“你上來吃早飯吧，吃完早飯我們一起去考場，”沒等周睦回答，唐佳琪已經對著門外喊道，“外婆，周睦馬上上來！”

白粥散發出淡淡的米香，黃色的吊燈正在頭頂。

周睦無論來多少次，在唐佳琪外婆家都有些拘謹。

外婆給他盛粥，周睦站起來要自己來，唐佳琪嘴裏塞著飯，含含糊糊地對周睦說：“把蛋給我。”

周睦便坐下給唐佳琪拿雞蛋，在桌角磕碎剝好了遞到她嘴邊，唐佳琪咬了一口才伸手接過去。

外婆又開始念叨讓兩人放平心態不要緊張，唐佳琪皺了皺眉，小聲嘟囔道：“我怎麽覺得您比我們兩個緊張？”

外婆笑出了聲，連連搓著手，讓唐佳琪趕緊吃飯不要講話。

外面雨還在下，外婆將兩人送到一樓樓梯口，囑咐道：“路上小心！”

周睦把傘撐開，轉過頭，對外婆說道：“您放心吧！”

出了小區的門，周睦和唐佳琪直奔公交車站而去。旁邊有送外賣的電動車路過，周睦將唐佳琪攬在懷裏，側過身把濺起來的水阻擋開來。

公交車站人很多，過來的車裏也站滿了人，周睦便說：“我們打車過去吧。”

唐佳琪點頭，兩人往前面的路口走。

沒走兩步，唐佳琪便看到旁邊一輛黑色的大眾停下來，接著討厭鬼周琳琳的臉從副駕駛的位置露出來，叫她：“唐佳琪。”

唐佳琪和周睦撐著傘站在車外，周琳琳看了兩人一眼，問唐佳琪：“你們兩個也在實驗小學考試嗎？”

唐佳琪“嗯”了一聲。

“那我們一塊過去吧，剛好我爸開車。”

唐佳琪和周睦相視一眼，坐到了後座上。

周琳琳和她爸爸長得很像，都是圓圓的眼睛，周爸爸見兩人上了車，便重新啟動，轉過頭來看了唐佳琪一眼：“唐佳琪呀，我聽琳琳說過。”

“唐佳琪跳過兩級，”周琳琳在一旁補充，“很聰明呢！”

周睦悄悄和唐佳琪握住手，兩人相視一笑。他俯下身，在唐佳琪耳邊輕聲說道：“母豬真的會上樹。”

周琳琳在前面拿一本古詩詞速背看，唐佳琪靠在周睦肩膀上，輕輕合上眼皮，又睡了一會兒。

“到了。”周爸爸把車停下，送三個人下車時再次囑咐：“好好加油！”

學校門口全是撐傘的學生和家長，大門還沒開，警戒線拉了好長一段路。

三個人一起走過去的時候還碰到杜薇和顏夏，杜薇頗為詫異地把唐佳琪拉到一邊：“你居然和周琳琳一起來的！”

就在這個時候，大門打開了，人群像潮水一樣往門的方向湧過去，湧向那個仿佛能吞噬人的考場。

趙雅靜下午和唐建峰從民政局領完離婚證，出門的時候看到旁邊考場蜂擁而出的學生，便知道高考結束了。

“感覺考得怎麽樣？”旁邊路過的家長問女兒。

“你不是說考完不問嗎？”女孩子有些不滿地撅了撅嘴。

家長去摸孩子的頭，笑著說：“這不是全考完了嗎，問了也不影響你心情。”

“哎呀，我不想說，媽媽我們能別提考試嗎，等成績出來該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！”女孩子繼續撒嬌，

“好吧，”家長寵溺地攬過孩子，“先回家。”

那對母女走遠了，趙雅靜還看著她們的背影發呆。

她好像已經忘了唐佳琪撒嬌時的樣子。

“給琪琪打個電話吧。”唐建峰在她耳邊提醒。

趙雅靜猶豫了一瞬，拿出手機。

她打開撥號盤，又退出去打開通訊錄，找到“琪琪”，這個名字，撥了出去。

唐佳琪走出考場，下到一樓時，穿著校服的周睦已經等在那兒了。

唐佳琪很喜歡周睦穿校服，這讓她覺得周睦是一個清朗帥氣的高中生。

她偷偷走過去，想在周睦背後嚇一嚇他。

沒想到剛走到周睦身後，周睦便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轉過頭，接著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文具袋和背上的書包，捉住她的手，往校門口走。

唐佳琪發現周睦很喜歡牽手，便將兩人交握的手舉到眼前，而後放開，把自己的手指插進周睦的指間，和他十指牢牢扣在一起。

“走吧！”唐佳琪很豪爽地說，“回家。”

她給外婆打電話過去，在雨中大聲說：“我考完了，我和周睦考完了！”

周睦揉了揉她的頭，外婆在電話那頭說道：“好好好，考完就好，考完就好。”

唐佳琪掛了電話，和周睦並肩往校門口走。剛出校門手機便響了。

她看了一眼來電顯示，楞了楞，隨後按了接聽：“媽媽。”

“寶寶。”趙雅靜說完這兩個字便沈默了。

唐佳琪任由撐著傘的周睦把她推到一邊，將手機貼在耳朵上，溫順地問道：“怎麽了？”

唐建峰看到趙雅靜看了他一眼，便湊過去一些，將耳朵貼近了手機。

趙雅靜深吸了一口氣，對著電話柔聲道：“媽媽想和你說一件事。”

“什麽事？”電話那頭的唐佳琪語氣平靜地問道。

趙雅靜閉上眼睛，深吸了幾口氣，又看了唐建峰一眼，整個人好似失去講話的能力。

“什麽事媽媽？”唐佳琪語氣依舊乖巧。

趙雅靜閉著眼睛，語氣顫抖著說道：“我和你爸離婚了。”

過了好一會兒，電話那頭的唐佳琪說：“希望媽媽和爸爸以後各自幸福。”

唐建峰看到有眼淚從趙雅靜的眼眶裏流下來，她捂住臉，慢慢地蹲在了地上。

“我爸我媽終於離婚了，”唐佳琪掛了電話，看著周睦說，“為了慶祝他們離婚，我決定讓你請我喝橙汁。”

周睦“嗯”了一聲，聽出唐佳琪的語氣並不十分輕松。

“我沒想到他們離婚了我的心情這麽覆雜，”坐在飲品店裏，唐佳琪邊喝橙汁邊說，“爸媽工作忙的沒有時間管我的時候，他們只會關心我的學習的時候，他們互相不相愛還要因為我假裝這個家還在的時候，我都希望他們離婚。”

唐佳琪的語氣悶悶的，眼睛看著桌子，輕咬吸管：“但我有一段時間也希望有一個溫暖的家，我可以對著父母肆意撒嬌，爸媽能夠理解我，關心我的生活。”

“周睦，”唐佳琪叫了他一聲，擡起頭，眼睛亮亮的，“不過我覺得現在這樣，很好，有你，有外婆。”

“你會一直陪著我嗎？”她問。

外面的雨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了，路還是濕的，空氣也是濕的；有一道彩虹悄悄掛在了樹梢上，樹影斑駁間閃著彩色的光暈，路人紛紛拿出手機拍照。

周睦看著唐佳琪。

他很慶幸，在成長的路上，有人陪伴他走過泥濘之路；等到雨過天晴，這個人依舊在。他們會陪伴對方，直到很久很久。

他喜歡很久很久。

“我會。”周睦說。

-正文完-

作者有話要說：正文完結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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